山下把臉貼到龜梨腿上的那一刻，突然有一種抵達終點的錯覺。
又或者說再也不會比這有更進一步的機會。
龜梨的頭髮放肆地垂下來，在額頭淡淡地掃出一片陰影，讓人很想伸手去抓。陰影中的眉毛微皺，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動作。
總的來說很符合禁欲主義者的形象。

“你笑什麼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那就專心點。”
其實不過是被他觸碰到後產生的瘙癢，不知怎麼，這種瘙癢順著耳後的動脈一起傳到了周身，有非要做點什麼不可的衝動。
“喂。”模糊不清的一聲嘟囔，龜梨自然地停了手。
山下轉身，把頭埋進他的胸腹，感覺到了一瞬間的僵硬。
兩個人都詭異地沉默。

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相對無言，反而這樣的事情常常發生著。
似乎是故意的漠視。
其實也不過是太過重視。
04年summary亦是如此，只不過那時有個赤西分散著注意，山下也就放任自己去逃避那雙固執的玻璃色眼睛。估計龜梨也樂得清閒，在鏡頭外自娛自樂著，偶爾，目光彙集過來的時候，山下總會說錯話或者做錯事，就像個剛剛戀愛的少年。說到底是不知道如何面對。
開場唱浪花節，龜梨就坐在山下身邊，藍色的綢衫把整個人都包住了，感覺美好，就像四月的風，溫潤和貼近幸福。
他拍手的樣子很可愛，這是山下的第一個想法。
然後他的第二個想法就是：原來那年他就開始學會了皺眉。
當然，這些都是日後看DVD時候才真正看到的。
那時候，還帶有年少的羞澀和彆扭，兩個人的頭向兩個方向扭轉著，拒絕會面。

“誒――”龜梨猶豫的聲音隔著胸腔傳過來，山下扭了一下頭，看向他。
龜梨的目光有幾分閃躲，似乎對於將要說的話拿不定主意。他們之間，面對面的交流少到可憐。
兩人都樂衷於隱諱。
大致上也是因為認可了對方的智商。
於是毫不遮掩地坦蕩，但也隻字不提。
慢慢沉澱下去後就變成了無可奈何的焦躁。
山下想起某次三個人一起逛街的時候，赤西笑著說從女友那裏聽來的某句話：愛情裏誰先說了愛就輸了大半。
電光火石，山下和龜梨默契地對視，勾起微笑，而赤西仍在一邊無害地喋喋不休。
多半就是那時候埋下的禍種。
山下覺得有幾分挫敗，頭更加用力地往那份單薄的柔軟裏埋，腦子裏莫名閃出龜梨緊閉雙眼喘氣的樣子，那聲音隱忍且迷人。
“今天來我這兒。”悶悶的聲音，用的既不是疑問也不是感歎，只是平平淡淡地陳述。
龜梨挑眉，不置可否。

這個傢夥其實很彆扭，山下想。但是他似乎忽略了自己也在同樣彆扭著的事實。
“我說你是不是可以轉過來，攝影師就要進來了。”看似是放棄了之前想說的話，山下也不追問，該說的他總會說的。
“大不了NG。”對於宣番，一點也提不起興致，之前的預告也是，忍不住在那裏翻白眼。
全是安排好的，不過是強行借了他們的臉，還不如戲本身有意思，可以光明正大調戲那個衛道士，山下的嘴角開始浮現笑容。導演真是不錯，採納了山下智久版本的草野彰，看那人困惑又不能逃避的表情是人生的一大樂趣。
龜梨突然意識到此刻躺在他腿上的男人似乎很熱衷於遊離，少俱也好採訪也罷，一個不注意神志就不知道飄到了什麼地方。但總得來說是個工作認真的人，又或者說是配合？無論上面說什麼他都照做，一點反抗也沒有，看得龜梨很火大。

其實這樣也不錯。
倘若握不住那種手心裏的幸福之感，退于百米之外冷靜地觀賞也是個差不離的選擇，或者說這樣更為省心。
就像通過DVD看龜梨的笑臉一樣，不知不覺間已然成為了習慣。
“男人應該要有血性！”某次讓人情動的做愛之後龜梨莫名地來了一句。
“而你太過容易妥協。”他繼續補充，泛紅地臉上露出的是不搭調的嚴肅表情。
他給的回應很簡單，勾了勾嘴唇，轉身，輕描而淡寫。
看著那個該死的背影，龜梨一瞬間很想抽死他。
與其說他是不掙紮，不如說是選擇當時最為容易做到的來形容更為合適，這是龜梨此刻的第二個意識。

這個人，總是看似無害和軟弱，實際上，堅硬如鋼。

冰涼的東西伸入了山下的耳朵，下意識地抖了一下之後模糊地發出一聲輕吟。
“你不要那麼色情。”龜梨沒有來由地產生不快，也可能還在對於自己作為被壓的那一個而耿耿於懷。
貓眼眯開了一條線，狡黠的目光流轉。
山下沒有上過女人，男人也僅有龜梨一個而已。並不是說缺少機會，要知道女人們對他總是太過友好，幫著關係還算不錯的朋友做那種事前前後後也有過那麼幾次，只是――沒有一個人有淩駕於龜梨之上的勾人魅力，至少對於山下是如此。
好像有的人，無論去哪里吃飯都執著於一個味道。
到不是說是堅持，而是純粹的愛好和對其他口味完全沒有興趣，純然的無感。
開發他身上未知的敏感，看他擰眉喘息的樣子是一種類似於滿足了口舌之欲的享受。

“你給我轉過來。”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。
“不要。”產生了戲耍的念頭，把頭往更深的地方埋，柔軟的小腹就像是天然的屏障。
“你轉不轉！”龜梨有幾分急躁，對於工作他一點點的馬虎也不想擱置。
“那你今晚過來。”山下抬頭，怡然自得。
“你做夢！”
“那就算了。”
“老是我過去，你他媽以為你在召妓啊。”
“那換我去你那。”
“山下智久你得了吧你，你滿腦子就想怎麼壓倒我。”
“那是你足夠誘人。”
“色情狂。”
“我只對你色情。”
“明明說討厭我。”
山下抬頭親吻住薄薄的嘴唇，龜梨抗拒了幾下也就隨他去了，反正從來沒有成功擺脫過，從認識的那一天起。
……

當然，記者推門而入的時候，一切正常。草野彰躺在桐谷修二的腿上，表情單純且無辜。
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，又似乎什麼正在悄悄流轉。

大致上現在這樣是最好的狀況，且希望繼續上演，山下想。因為你不妥協，而我，也不想示弱。
也許，龜梨亦然。
時間繼續消逝，繼續凝滯……

End

——寫於2006.5.2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