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謂情事。
大體上要發生得公開而又隱秘。

山下的手向右滑行了幾寸，呼吸平穩，好想並沒有什麼特別的。
龜梨的表情亦是淡然。
周圍有不少的人，但顯然注意都在螢幕上，形成了天然的安全。
野豬大改造最後一集的放送，什麼都好像即將消逝，山下開始有隱約的不安，扭頭看那個坐在自己身邊的人，眉毛微聳。
很想毀壞這張平靜無波的臉孔，山下覺得憤懣。
明明之後就要分道揚鑣了，卻沒有一點留戀的樣子。

整部戲都殺青之後，導演突然提議工作人員一起收看最後一集。原本想拒絕，卻在山下那聲好之下噤聲。要是不陪這個人看，多半又要折騰很久，龜梨很有覺悟。
這個人似乎很怕孤獨，糾纏人的時候出奇任性，也不知道那些說他成熟穩重的話是從誰嘴裏傳出來的。
每次節目的後臺都會對著他又吵又嚷，讓人頭痛。過分的時候就會不管不顧地把整個人象章魚一樣纏住自己。果然是叫彰的，人如其名。
因為一個人會很緊張，所以還好有修二在。
原來八面玲瓏的山下也是會緊張的，十月的MS休息室裏，他一臉認真。
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，他自然地叫他修二，龜梨和也這個名字似乎在兩人之間淡化了。
雖然他斷不會叫他彰。
總有逃避現實的無力感。

山下的手繼續向右滑了一寸，眼睛不自然地看向相反的方向。於是龜梨看到的便是大半的眼白，嘴角可愛地向上翻卷了一下。
說到底是寂寞又彆扭的孩子。
苦於傳達和把握，內心躁動。

看著螢幕上的山下智久，龜梨突然產生一種好笑的念頭：
要是我要退社，他會是什麼反應。
修二要轉學，彰的無措龜梨是看在眼裏的，說到底這兩個人之間漂浮著曖昧的情愫，就如同自己和身邊那個男人一樣。
多半會任性地拖住自己說是不准吧。就象那次在休息室裏，固執地把他摁在門板上。
我喜歡你，和我在一起。
沒有詢問沒有懇切，像是惡霸一樣做了簡單的宣佈。
因為貼得很近，龜梨清楚地看到了山下額頭細密的汗珠。
原來他真的是會緊張的。幾分扯平了的得意。

山下覺得委屈。
鼻子無意義地吸了幾下，然後低頭。
不明所以。
左邊的編劇磨牙的聲音聽得他分外難過。
龜梨還是沉靜的樣子，安然地看著彰在三生橋上對修二的挽留。
手指輕輕扣著桌子，指甲泛出柔亮的弧度。
該死地吸引人，山下想。

一度疑惑修二究竟是修二還是龜梨，這樣的話當然沒有問出口，否則即便是明治的學生，也會被他大肆嘲笑一番。可是，只有修二是我一個人的。
那樣的念頭動起來以後就沒有消停過。
桐谷修二。山下默念。
其實很像是打上了某種烙印，讓那人人變成自己的專署，於是就任性地隱去了他的名字，專心地叫著修二。
聲聲疊疊，讓人恍惚。
算了，不想了，龜梨和也做不成山下智久的龜梨和也，那起碼桐谷修二可以是草野彰的桐谷修二。

龜梨身上淡淡的weekend。很奇怪，即便自己和他用同一瓶香水，也遠沒有他可愛的勾人味道。
勾人，但是足夠可愛。
打了個噴嚏。
龜梨卻沒有任何反應，繼續看著在片場明明看過很多次的鏡頭，好像認真過頭。
不該來的，明智的話應該呆在家裏，來點紅酒什麼的。

一個狠心把整個手伸了過去。

捏住了冰涼的指尖，沒有預想中的掙紮。
龜梨的手，安靜地貼服在山下的手中。
或者彼此都查覺到如此的親近可能再不會有第二次了，倍感珍惜。

一瞬間，龜梨的臉孔露出幾分動容，到沒有羞澀之類的，只是動容。
羞澀是少年的東西，不適合這兩個見過風沙過早成熟的人。
手指收緊，悄悄回握，眼睛繼續死瞪著面前的螢幕。
像是缺水的魚，山下默默評價。
低頭看著彼此相握的手，並沒有很緊地交纏，也沒有形成美好的圓弧，僅僅是覆蓋，手指和手指貼合，看起來卻是出奇的美好。
然後不自覺地添了一下嘴唇。鼻子似乎有一點癢。

水邊嬉戲。
差不多一切就要劃上休止，鬱悶開始在心裏泛開。
突然感受到龜梨愈發堅定地回握。
山下疑惑地扭頭，他看過來，嘴角上揚。
輕輕地做了一個嘴型，當然，山下明白了，亦是微笑。
似乎有雲散霧開的清澈感。

燈光亮起來的那一刻，平靜無波。
山下和龜梨的手，各自安靜地放在適合的位置上。
但是，眉目間的軟和已經悄悄把秘密洩露了出來，空氣甘醇和恬淡。
龜梨說――不散。
其實幸福也不過如此。

End

——寫於2006.5.28